烛影摇晃,斧声残。残月在一场风雪中落幕。
一切都结束了
吕馀庆和薛居正在殿外,密切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。
里面的一片死寂,令两位朝臣心惊胆寒。
他们担忧的是以太祖皇帝的猜忌之心,这位开国之君信奉的,乃是“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”的信条,晋王殿下是否会有不测。
然而,当晋王赵光义满身血污地从大殿中走出来的那一刻,两位身着紫袍的晋王府幕僚都不禁大惊失色。
外面的一程风雪,雪花依旧密密麻麻的下着,妆点着这个残酷,无声,冰冷的宫廷。
骨肉都可以从未过客和陌路人。
晋王赵光义,吕馀庆,薛居正三人鱼贯而入两位辅臣不禁被眼前鲜血淋漓的景象所震惊了。
难道遭遇不测的,不是文质彬彬的晋王,竟然是英武盖世,武功赫赫的太祖皇帝。
殿中凝结着浓重的血腥之气,一杯空空如也的酒樽倾倒在地上,里面的酒浆也洒在了地上。
一杯酒,世事无常。一代雄主赵匡胤仰面倒在了地上,鲜血染红了他英武飘逸的胡须。
“两位爱卿,皇兄不慎归天,此乃我大宋最大的不幸,我身为亲王,受命与天,受命于兄长,继大统成为大宋新的天子,改年号为太平兴国。”晋王赵光义徐徐说道。
赵光义缓缓倾倒着雕花桌案上的一杯酒,清洗着地上兄长的鲜血,默不作声。
“择日朕会亲自为皇兄国丧,大行皇帝终究会走的。大宋也会走向一个新的强盛时代,属于朕的时代!”晋王赵光义桀骜地狞笑着。
“兄长,你就放心地去吧,臣弟只能送你最后的一程了。你且一看将来朕的江山!定将胜过往昔。”赵光义的声音中那种凝炼的冷酷与幽冷,令人不寒而栗。
说罢,赵光义默默转身,将身影隐没在了东京汴梁城这个凄冷清寒的雪夜。
晋王赵光义如愿以偿,登上了大宋的九五之尊的龙椅,君临天下。走向了虚悬的王座,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宫门。
成为了大宋王朝的第二位天子,堂堂太宗皇帝的赵光义,这个机关算尽,煞费苦心得来的皇位,自然不会轻易让它失去。
于是,他想尽了天下一切残忍与杀伐的手段,来拱卫它,守护它。
太宗皇帝诱杀了骨肉兄弟赵光美,又在第二年毒杀了太祖皇帝的两位皇子,赵德昭与赵德芳。
他终究忘记了自己对皇兄的承诺,将皇兄在世上唯一的骨血送上了黄泉之路。
宋太宗终其一生,灭掉北汉,北伐大辽,血战高粱河,这一切无非是昭示自己辉煌的功业,足以超越兄长的功业。
因为被猜忌之心所操纵,只有功业,才能足以掩饰弑杀兄长与皇侄的污名。
从此,那个烛影斧声的夜晚鲜有史官提及,隐没于茫茫青史之中,成为了一段历史悬案,本不过是一场成王败寇,击鼓传花的游戏。
然而,如今的临安城中,当世唯一一位太宗皇帝的后人,明尧皇帝赵构面对这样一段过往,也不禁为之掩面,为之叹息。
赵构凭栏远望,俯瞰着精致华美的临安邸,尽收眼底的是,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江山。
自靖康之变的几年以来,多少凤子龙孙,金枝玉叶,一朝归为臣虏,沈腰潘鬓消磨。
皇子沦为在北方修筑长城的民夫与苦力,公主帝姬沦为女奴和服侍金国王爷的婢女和丫鬟。忍辱求生。
太宗皇帝的万千子孙后人,在炼狱中沉沦。
连赵构也有些不敢直视当年那一段前朝的遗恨,宫廷中冰冷的杀伐。
作为太宗皇帝的后人,赵构倒是颇有几分继承了他的猜忌与阴鸷。
赵构抚今追昔,也不禁有所兴怀与慨叹:“若论兴亡之道,也许谁也征服不了青史和宿命。太宗皇帝当年登临九五之尊,而他的子孙也会被九五之尊的梦魇缠绕。”
“如今,朕也会愈加深刻地感受到这种骑虎难下的痛苦,无肉奈何去饲养猛虎呢?”赵构一声长叹。
最后,赵构神色凝重地承认了一个也许他永远不敢面对的事情:“以不义的手段所得到的,也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失去。”
赵构的这样一句话,令吴璇心中十分惊惧,只叹人心不如水,何曾平地起波澜。
当年,潘淑妃潘月身着罪女的赭色衣裙,光着脚,一步步执着笤帚走在冰冷的宫殿前,走在冰冷的宫城御道与青石板上,饱受折辱,楚楚可怜,泪如雨下。
纵然如此,这位可怜的宫中妃嫔也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宽恕,还是被一杯牵机之毒,一杯鸩酒所赐死。以发覆面。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正是当今凭借此事登上母仪天下之位的皇后吴璇。
赵构的一番感叹,令吴璇想起了罪孽深重的自己。用无辜女子的鲜血织就了自己的皇后尊位。
良久之后,赵构轻声一叹:“靖康之变后,一场国难令太宗皇帝一脉,除朕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,幸免于难之外,余下的皇子四散飘零,不足以继承大统。”
赵构又朗声说道:“太祖皇帝神武明断,戎马倥偬数十载方才建立大宋天下,矢志不渝,实属不易。而他的血脉骨肉,百年以来,没能获得继承大统之位的机会。”
“此事若不在朕的手中完成,朕又如何对得起太祖皇帝的昭昭灵位,朕意已决,将几位太祖后人恩养于宫中。择一位最贤良的皇子立为储君,待朕百年之后,由朕的这位皇子继承大统,也算完成了太祖皇帝当年的遗恨与夙愿。”
吴璇灵机一动,为明尧皇帝物色了两位比较贤良的皇子人选。
吴璇建议道:“陛下,臣妾曾听张浚尚书说起过,如今的太祖后人中,赵德昭的血裔最为合适,这位公子名为赵琢,为人才华横溢,而且仪表不凡,颇有几分太祖皇帝的神韵。”
吴璇又接着说道:“此外,信王赵颜昭也是太祖皇帝的血裔,虽然性情执意,有时与陛下不能相容。多年来未曾有过显赫的功名与权势,然而他的威望在宋军将士甚高。”
赵构不禁追问皇后道:“你说的可是信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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